闽海关营前分关港务长宿舍。

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海拔为8848.86米；中国内陆最低点新疆吐鲁番盆地内的艾丁湖海拔为-154米。“海拔”的测量正是基于当前中国统一的水准零点，也就是黄海的海平面。

这些为人熟知的海拔测量背后，写满了中国人对领海主权的维护与海洋测量技术的探索。

在福建省福州市长乐区营前街道伯牙磹的一块花岗岩礁石上，就藏着一个关于中国“国际基准海拔原点”的前世故事。在这个与罗星塔隔江相望的地方，标刻了近代中国第一个国际基准海拔原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福建及周围沿海省份的陆上高度和水下深度皆以它作为起点计算，这个标刻就是“罗零基准点”。

揭秘“罗零标高”

如果查询福建地方志等相关文献，可以看到大量使用“罗零标高”作为测量标准的数据。若在网络上搜寻“罗零标高”，也会发现不少人曾对此发出疑问。“罗零标高”究竟出自哪里？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将视野放回到闽江下游的三江汇合处。在被称为“中国塔”的罗星塔北侧，可以看到一处“罗零基准点”纪念碑。正如“罗零基准点”纪念碑上的碑文所写：“罗星塔零点，简称罗零，设于罗星塔对岸马江低潮水位，为闽江流域工程部门常用的高程起算点。”

罗星塔对岸，正是长乐营前的伯牙磹。

站在伯牙磹的岸上，眼前是开阔的马江江面，江面上船舶往来，江面随潮汐起伏，“罗零基准点”正位于码头旁的花岗岩斜坡上。当潮水逐渐退去，就可以看到花岗岩斜坡上刻着“Ⅸ”的标志。

据“船政老人”陈道章查证，“罗零基准点”其实有两个基准面，其中“罗零点”是闽江罗星塔段最低水位的固定观测标记，但由于长时间浸没在水中，不方便使用，所以后来在罗零点上方约3米处另凿了一个固定标记，称为“罗基点”，也就是“Ⅸ”，“Ⅸ”指的是罗马数字9，表示“罗基点”为罗零标高9尺（清尺）。

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福建的陆上高度和水下深度皆以“罗零基准点”作为起点计算，标注为“罗零标高”。同时，该点也被东南沿海各省份采用，对当时的建设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罗星塔公园内的“罗零基准点”纪念碑。

“国家水准点”碑设在长乐营前。

“罗零基准点”为啥设在长乐营前

为什么“罗零基准点”会设置在长乐营前呢？走到伯牙磹就能知道个大概。在伯牙磹至今还能看见一座保存基本完好的西洋式建筑，记录着这里与外国往来的历历往事。

早在康熙二十三年，清政府开放海禁，在福州南台，也就是现在的仓山设立闽海关分口。后来西方列强进入中国，在鸦片战争后签订《南京条约》，中国被迫开放五口通商，福州位列其中。

随着《天津条约》的签订，中国被迫让渡关税的自主权，洋人也借此将中国的水道测绘成图。咸丰十一年（1861年）七月十四日，由洋人介入的闽海关新关在仓前山泛船浦宣告成立。由于仓前山番船浦属于内港，许多大型船舶无法进入，只得将船停泊在伯牙磹水域，清政府为便于管理，干脆在伯牙磹设置了闽海关伯牙磹分关，建起了办公楼、住宅楼、瞭望台等，大量洋人在此生活和办公。

在此期间，各国兵、商船纷纷进入闽江海口，触礁沉没事故屡有发生，确定出零点标高用于航道定位变得迫在眉睫。于是清政府在闽江口下游设立验潮站，但是当时的清政府尚未掌握水道测量的技术，只得由船政衙署和港务当局请德国工程师进行系统测量。

从1866年至1896年历时30年，德国工程师最终在伯牙磹下码头江边礁石确定了马江端的最低水位的固定观测标记，也就是我们今天所了解的“罗零基准点”。

石上刻有“IX”，为罗马数字9。

不渝的主权抗争

同样在这片水域，中国人开始了对近代海军自强不息的探索。

在德国工程师在闽江开始系统测量的同一年，不甘落后的中国人在福州设立了包括船政学堂在内的福州船政，其中被视为航海根本的测绘也成为船政学堂的主要课程，希望有朝一日中国人能够将水道测量权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福建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刘传标介绍，从福州船政学堂走出的学生，也成为中国近代海防发展以及水道测量权回收的中坚力量。

1921年，中国成为国际海道测量局的创建国之一，随即在1922年正式设立海道测量局，拟具各种计划，对长江下游及沿海海口进行测量，由此开始了中国政府自主测绘海道的历史。

可以说，从让渡领海权的那一刻起，中国人就在为维护国家主权的完整做着不懈的努力，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20世纪50年代，中国有计划地依托黄海零点建立起中国统一的高程系统，后来由福建省精密水准测量队确定了“罗零标高”比黄海高程低2.179米，并在“罗基点”上方约20米处埋设标石，称为“国家水准点罗零1”。

1992年中国统一采用黄海零点，“罗零标高”的使用由此成为历史，并于2022年2月正式列入福州市级文保单位。

刻骨铭心的历史催生了“罗零基准点”，而刻在礁石上的“罗零基准点”却在潮起潮落中见证着中国人自强不息的精神，见证了中国近代海军的启航，也见证着我们国家一步步挺进深蓝、创造奇迹。（林奕婷长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