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太经合组织第三十二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在韩国举行，《高端访谈》专访亚太经合组织秘书处执行主任佩德罗萨。他表示，亚太经合组织的努力方向是着眼未来。旨在建设一个开放、充满活力、具有韧性、和平的亚太地区。
高度评价中国在亚太经合组织中的贡献，他强调：中国自加入亚太经合组织以来，始终非常积极参与。
赞赏习近平主席对于经济全球化和扩大开放的中国主张，他说：我认为习近平主席提出的主张意义重大，关乎区域的未来、开放与一体化，关乎亚太地区对开放型世界经济起到的支撑作用。
在全球经济增长放缓，逆全球化暗流涌动的当下，亚太经济将如何共迎挑战？构建亚太命运共同体，各方应如何携手共绘繁荣新图景？在区域合作的关键时刻，中国为深化亚太合作贡献了怎样的智慧与力量？让我们一起在对话中寻找答案。
何岩柯：亚太经合组织第三十二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开幕在即，您提前抵达韩国庆州进行各项筹备工作。我刷到了您出发前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视频，那是在您办公室拍的。我还注意到您前几天发布了另一条视频，邀请各界人士共聚庆州参加亚太经合组织会议。通过这些方式，我想您是希望更多人关注亚太经合组织会议。
佩德罗萨：没错，确实是这样。很多人其实并不了解亚太经合组织。大家看到的是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和领导人握手的画面，但在这背后是长达12个月的筹备，每年近300场会议，为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做准备。我们也希望展现会议举办地的特色。当地社区为举办这些会议做了大量投入，因此我们尽全力宣传会议的举办地，让公众理解举办会议的意义及其带来的益处。
何岩柯：今年的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以“我们构筑的可持续明天——连接、创新、繁荣”为主题。这三个关键词像是为亚太未来绘制的“导航图”。亚太经合组织接下来将采取哪些具体行动，以确保各经济体，尤其是在存在分歧的领域保持“连接”，从而将“创新”与“繁荣”转化为切实的成果？
佩德罗萨：我认为亚太经合组织的努力方向是着眼未来，我们期待2040年走向怎样的未来？为此我们制定了《2040年亚太经合组织布特拉加亚愿景》，旨在建设一个开放、充满活力、具有韧性的、和平的亚太地区。所以亚太经合组织的工作极具前瞻性，如何实现目标取决于各经济体。我们会尝试不同路径实现该目标，有时可能在一些议题上存在分歧，但仍能在其他领域达成共识。比如，当前我们确实存在贸易紧张局势，但我们可以在服务业等议题上寻求共识。另一个极具价值的讨论主题是：如何维护和改进多边贸易体系？鉴于全球经济体正在持续发生变化，我们需要采取哪些措施来确保这一贸易体系有效运转？
何岩柯：面对日益升级的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亚太经合组织在维护多边主义和开放型经济方面将采取怎样的举措、发挥怎样的作用？
佩德罗萨：开放经济理念是亚太经合组织的核心基石。我们应该做什么？我们需要做什么？我们将继续发挥平台作用，让各成员经济体汇聚于此，共同厘清关键议题，聚焦分歧根源。若缺乏这样的平台，连开展对话、寻求共识都将举步维艰。今年，亚太经合组织与东道主韩国特别聚焦本区域面临的重大议题。例如，数字经济是议题之一，还有人工智能，这些是目前大家都关注的热点。当前各成员对人工智能的运用方式各异，存在不同技术体系与监管路径。我们要做的是确保在亚太经合组织内这些系统能够彼此协作，让创新成果惠及区域民众。
何岩柯：今天的亚太地区是活力之源、增长之极，但也因变乱交织的国际形势而面临不确定性。这让我想起了去年的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当时习近平主席在讲话中13次提到“经济全球化”，11次提到“开放”。一年过去了，您如何看待习主席当时带给我们的这些深刻启示？
佩德罗萨：我认为习近平主席提出的主张意义重大，关乎区域的未来、开放与一体化，关乎亚太地区对开放型世界经济起到的支撑作用。我们前面讨论过，世界正处于变局之中，多边贸易体系亟需与时俱进。我们该如何推陈出新？这是个非常大的课题。亚太经合组织希望成为理念和解决方案的“孵化器”。正是因为亚太经合组织的多元性，我们的成员既有大型经济体，也有小型经济体和岛屿经济体，我们才能够集思广益，并通过这种团结合作提出惠及全球的理念和方案。
何岩柯：习近平主席多次参加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有哪些场景和讲话让您印象深刻？
佩德罗萨：习近平主席在去年会议上的讲话就格外重要。当时充满不确定性，人们对未来走向感到迷茫。因此大型经济体主动站出来，明确表达对全球体系的支持，这尤为重要。这样有助于我们构建一个面向未来、惠及各方的世界多边体系。
10月31日，亚太经合组织第三十二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第一阶段会议在韩国庆州和白会议中心举行。习近平主席出席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习主席在讲话中指出，当前，世界百年变局加速演进，亚太地区发展面临的不稳定不确定因素增多。越是风高浪急，越要同舟共济。各方要坚守亚太经合组织促进经济增长、增进人民福祉的初衷，坚持在开放发展中分享机遇、实现共赢，推进普惠包容的经济全球化，构建亚太共同体。习近平主席就此提出5点建议：
一是共同维护多边贸易体制；
二是共同营造开放型区域经济环境；
三是共同维护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畅通；
四是共同推进贸易数字化绿色化；
五是共同促进普惠包容发展。
何岩柯：亚太经合组织是亚太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合作机制。该地区人口占全球40%，贸易占比近50%，经济体量占比超60%。您认为亚太经合组织的“灵魂”是什么？
佩德罗萨：亚太经合组织的“灵魂”在于它是一个成员主导的组织。这是它的独特之处。没有人发号施令，成员之间携手合作，共同提出倡议和项目，其他成员也可参与。这正是亚太经合组织的独特之处，由成员驱动。各成员可以交流想法、一起思考、分享经验。比如，“我是这么考虑人工智能问题的”“我是这样应对气候变化的”“你觉得怎样”“考虑到各自不同情况，这些方案对你有用吗”。
何岩柯：展望未来，在推进亚太自贸区建设、拓展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等您刚才提到的新兴领域合作方面，您希望亚太经合组织如何为亚太乃至全球经济增长注入更多动能？您对于亚太命运共同体的未来又有着怎样的展望？
佩德罗萨：亚太自贸区建设最初是为了应对区域贸易协定不断增多的情况。我们发现，企业在试图融入供应链时往往难以适应原产地规则。在复杂的供应链中，原产地规则有很大差异。这是我们讨论的一个议题。另外由于当时的世贸组织多哈回合谈判陷入僵局，我们希望通过建立亚太自贸区为多边谈判注入活力。时至今日，亚太自贸区已经形成自己的生命线，成为亚太经合组织使命的核心议题。我们正在通过现有路径，比如《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等框架体系，希望最终可以建立亚太自贸区。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确保这些协定与时俱进。正如我们所探讨的：这些协定仅涉及货物贸易吗？是否涵盖服务贸易？又是否包含数字贸易？因此，我们需要确保这些协定在推进中能真正契合当下人们的生活与工作实际。
何岩柯：亚太地区各类经济合作机制蓬勃发展，您认为亚太经合组织与东盟等区域经济合作机制之间如何实现优势互补、协同共进？
佩德罗萨：东盟秘书处是亚太经合组织的观察员，也直接参与亚太经合组织会议，所以东盟和亚太经合组织联系紧密。许多东盟成员国同时还是亚太经合组织成员，所以双方之间已经建立了协调机制。此外，亚太经合组织保持开放姿态，愿意听取不同组织的意见和建议，比如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这些都是我们的优势。亚太经合组织不是一个封闭的组织，而是能让各方齐聚一堂、汲取全球经验的平台。大家在了解哪些事务对民众至关重要的同时，也能接触到不同组织提出的研究思路。
亚太地区是世界经济增长重要引擎。亚太经合组织是亚太地区最重要的经济合作机制。中国自1991年加入该组织以来，始终以务实行动推动亚太地区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进程，如今已成为其大多数成员的主要贸易伙伴和出口市场。
在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中国与亚太地区的合作不断深化——超过半数的亚太经合组织成员参与共建“一带一路”合作，一批标志性项目在区域落地生根。例如，雅万高铁助力印度尼西亚驶入“高铁时代”，秘鲁钱凯港构筑起中国与拉美陆海联通的新动脉。
展望未来，中国正以开放姿态贡献“中国力量”，用务实合作谱写“亚太新篇”，为构建互利共赢的亚太命运共同体注入磅礴力量。
何岩柯：中国于1991年正式加入亚太经合组织。您会如何评价这些年中国在亚太经合组织所发挥的作用？
佩德罗萨：中国自加入亚太经合组织以来，始终非常积极，借助亚太经合组织这一平台，了解全球经济运行规则。这一阶段之后，中国开始发挥更强有力的引领作用，聚焦如何推动本地区乃至全球实现更高水平的繁荣。例如在2001年（中国担任东道主时）亚太经合组织围绕数字经济议题开展了大量讨论，当时就明确强调了“人力资源”在新经济时代的关键价值。2014年中国再次举办亚太经合组织会议时，提出《亚太经合组织推动实现亚太自由贸易区路线图》，同时发布互联互通蓝图。这份互联互通蓝图对本地区发展意义重大。因为谈及贸易，尤其是实物贸易，就离不开港口、航空运输等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与此同时，还需实现制度层面的互联互通，确保各国政策有效对接。此外，人文交流领域的互联互通也不可或缺，这能增进彼此理解、扩大留学生交流规模、促进商界互动往来。在我看来，亚太经合组织最广为人知、最具代表性的成果之一，便是“APEC商务旅行卡”。这项举措为商务人士在本地区乃至全球范围内的出行提供了便利，进而促进区域内的投资与经济合作。
何岩柯：在机场海关我们都能看到“APEC商务旅行卡”专用通道。谈到中国的作用，我这里有一组数据，2025年前三季度里，中国与其他亚太经合组织经济体的货物贸易同比增长2%，规模达到19.4万亿元人民币，约合2.7万亿美元。在不确定性增加的背景下，这一增长态势意味着什么？
佩德罗萨：我们能看到亚太地区贸易活跃度很高，许多经济体的贸易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都非常高。因此，贸易流动始终至关重要。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区域经济一体化正持续推进，我们会通过多种方式推动其发展。如今的贸易品类也更加丰富。一个很好的例子是可再生能源和电动汽车，中国在电动汽车生产方面表现十分出色。我住在新加坡，在大街上看到中国制造的电动汽车越来越多，但贸易也允许我们自由选择心仪的车。这正是开放市场的魅力所在。
何岩柯：讲到中国的绿色发展，在中国曾有一个词叫“APEC蓝”，您听说过吗？
佩德罗萨：是的，这个词我记忆犹新。
何岩柯：2014年北京举办亚太经合组织会议时天特别蓝。因此有了这个词。当时有人问“APEC蓝”能持久吗？我记得习近平主席表示，要让蓝天常在。如今，我们看到中国的大气污染防治已取得切实成效。
佩德罗萨：我很高兴“APEC蓝”常在，而不是短暂现象。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们的经济转型，已经从以重工业为主转向更多地发展轻工业和服务业。制造业中轻工业比重加大，附加值也更高。
何岩柯：中国以五年为节点制定五年规划，想必您也有所了解。您如何看待这种做法？
佩德罗萨：保持前瞻性、明确发展目标并评估预期成果，向来至关重要。有一句话广为人知：“无法衡量，便无法实现。”这样的做法对各个经济体而言都极具参考价值。我希望通过制定这类规划，我们能朝着共同目标努力迈进。
何岩柯：是的。习近平主席曾向外国领导人这样阐述中国的时间观：“我们对于时间的理解，不是以十年、百年为计，而是以百年、千年为计。”作为重要多边组织的官员，您认为在国际发展、国际交往或多边合作中秉持这种长远视角具有怎样的重要性？
佩德罗萨：确立长期目标始终具有重要价值，它能为我们提供行动指南与路线图以达成目标。前行道路上难免会有波折，可能会绕些弯路，但我们最终期望能够实现百年目标。以亚太经合组织为例，我们制定了展望20年的《2040年亚太经合组织布特拉加亚愿景》。或许在中国看来，这仍算短期，但对我们而言，这是我们需要努力实现的长期目标。尽管前路会有坎坷，但我们希望通过携手合作最终抵达目的地。
何岩柯：您曾说中国在多个领域实现了跨越式发展，今年6月您访问了中国。在您的眼中，中国式现代化是怎样的？您对中国的快速发展有怎样的切身体会？
佩德罗萨：我已经到过中国很多次了，具体次数记不清了，但每次漫步在北京这样的城市街头，每两三个月或半年再到访时，都能看到这些城市的发展变化。天津等其他城市也同样呈现出高速发展的态势。我记得几年前，我从北京开车去天津，现在有了高铁，出行变得非常便捷。我曾和家人一起度假，乘坐高铁在城市间出行十分轻松，即便我完全不会说中文也毫无障碍。
何岩柯：您喜欢中国的美食或者生活方式吗？
佩德罗萨：是，美食和生活方式
何岩柯：2026年，中国将第三次担任亚太经合组织东道主。您对此有何期待？目前已经有一些具体计划了吗？
佩德罗萨：具体议程有待中国政府明确优先事项。我们会关注开放、创新与合作等议题。另外，互联互通是中国过去十年持续聚焦的领域，比如铁路网建设，其他成员能否从中国的国内发展经验中有所借鉴呢？再谈到贸易领域，中国贸易结构近年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当前的出口结构与25年前相比有何不同？各经济体都在经历转型。因此，我们可以通过中国的“十五五”规划和明年中国举办亚太经合组织会议的议程来汲取经验。
当前，世界百年变局加速演进，亚太地区发展面临的不稳定不确定因素增多。习近平主席在今天的讲话中就共建普惠包容的开放型亚太经济有针对性地提出了5点建议。潮涌亚太，风正帆扬。相信未来亚太各方携手前行，必将引领经济全球化破浪前行，开启地区繁荣发展新篇章。